来源:NFT精神史:罐头、青蛙和平凡人的15分钟英雄梦想

9527和7523

在《唐伯虎点秋香》的世界里,9527 只是一个家奴。

但在某个赛博世界,9527 却等于34万美元。

下面这个头像,带着瓜皮帽抽着烟的家伙,就是全世界最火的 NFT 项目——Cryptopunks——里面,1w个头像中的 9527号。

它的主人“0x949...b786”,在2022年1月23号刚刚更新了它的挂牌出售价,124ETH,折合34w美元。

如果你肯掏这么多钱,下一秒这个头像就是你的,怎么样,很划算吧?

什么,你觉得很扯淡?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这个头像背后的稀有属性。

你看到他嘴里那根烟了咩?1w人里只有961个人有这个属性。你看到他的小帽帽了咩?只有419个人有这个属性。你看到他那一抹性感的小胡子了吗?仔细看,就是嘴上面灰色的那一条,只有288个人有这个属性哦~~

哦,即使这样你也不心动么。。。

没关系,你不心动,有人心动。

就在2021年6月10日,全球知名的苏富比拍卖行就拍卖了它的“兄弟”,Cryptopunks 第7523号。

看这个瓜皮帽,还是一样的配方吧,只不过下面的头变成了所谓的“外星人”,烟卷也没了,换成了拼多多上一块钱七个的口罩。

少废话,先说价格:这货拍出了1175万美元,换成人民币将近一个小目标。

因为1w个头像里,长着外星人脸的,只有9个,而他恰好也是175个戴口罩的人之一。

一个有趣的细节是:虽然口罩是现今世界的绝佳隐喻,但在六年前 Cryptopunks 这1w个头像诞生的时候,世界上还没有新冠病毒疫情。

所以,7523号最初的主人,曾经在2017年以便宜的价格(大概1646美元)倒了一手,辗转到了这次拍卖会的卖家 Sillytuna 手里。

四年时间,7523已经变成了“新冠外星人头像”,价格翻了7000多倍,看上去是个比买房更好的主意。

这就是 Sillytuna 的推特,拍卖两天以后,他还在抱怨自己没有新鞋穿。。。这条推特本身也很朋克。

可能已经有浅友不耐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你说话的功夫,已经够我把图片下载下来,给头像 P 成既戴口罩又抽烟的样子,然后换成我的微信头像了。。。

我为什么要花1000w美元来买这张狗屁图片?

“NFT 凭什么值钱”的问题,相信已经有无数人解释过了。

但我想从“精神源流”的角度,给你串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安迪·沃霍尔

在未来,每个人都会出名15分钟。

1968年,这行铅字出现在斯德哥尔摩现代美术馆宣传页上。

那一年,没有互联网,没有苹果手机,没有抖音,没有比特币,没有 Telegram。

但塑造如今世界的那个核心脚本,已经全然出现。

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波普艺术教皇”,安迪·沃霍尔。

1961年,胖胖的情色作家兼画廊老板娘拉托对正在发愁画什么的安迪·沃霍尔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把每天中午吃的罐头给画出来?

安迪·沃霍尔觉得这个主意简直不要太牛逼,为此专门给了拉托50美元“创意费”。

由此开始,他一发不可收拾,画完汤罐头画可乐瓶子,画完马连良梦露画某国元首。(这50块创意费非常值,因为他后来的一幅画就能卖1亿美金。)

《Campbell’s Soup Cans》1962《Flavor Marilyns》1962

无论画的是什么,安迪·沃霍尔几乎都在背后隐藏了一个数学逻辑,那就是:重复的主体+随机变量。

注意!虽然人类的艺术创作本来就包含“重复”这个因素,但大多是“主题重复”。比如中世纪画家很多人都画耶稣和圣母,小学生在学校里都各自画“房树人”,但安迪·沃霍尔的重复是非常直白的“形象重复”。

形象重复对人的审美能力要求非常低,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那幅玛丽莲·梦露,也能一眼识破玄机并且感受其中的韵律。

这是一种只有机器才能制造出来的重复。(实际上,他的作画方式也是工业的“丝网印刷”。)

安迪·沃霍尔的画能卖到和梵高一样贵,我觉得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精准地抓住了工业时代最普遍的大众精神状态。

工业时代的大众是啥状态呢?

我给你说一段安迪·沃霍尔的原话,你体会一下:

你知道总统喝可口可乐,伊丽莎白·泰勒喝可口可乐,你想了想,你也可以喝可口可乐。

可乐就是可乐,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比街角那个流浪汉喝的更好的可乐。所有的可乐都是一样的,伊丽莎白 · 泰勒知道,总统知道,流浪汉知道,你也知道。

你把可口可乐换成“苹果手机”、“抖音”,把伊丽莎白·泰勒换成迪丽热巴,这个陈述依然成立。

那个富家千金披绫罗,穷人丫头穿补丁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哪怕是三和大神也能花10块钱买一条干净的裤子。

安迪·沃霍尔曾经面对镜头,用四分多钟吃了一个汉堡。这成为了一场对工业时代的绝佳隐喻。

但这对于天性爱追求“不平等”的人类来说,也许并非好事。

注意,重点来了!到现在为止,我一共引用了两句安迪·沃霍尔的话,而这两句话看上去是自相矛盾的:

如果这个时代,大家不论贫富贵贱,都在喝可乐,吃麦当劳,用苹果手机,刷抖音,就像画里并排站立的罐头,那么,什么才能让你变得与众不同,让你站在聚光灯下享受众人目光,哪怕只有15分钟呢?

恐怕诀窍就在那个微小的“变量”上。

在工业生产的环境下,人为控制变量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限量生产”。

同学都穿 AJ 的鞋,但你们的是普通款,我的是全球限量500双。那么,当我们在班上相遇,你们的注意力就必然被我“踩在脚下”。于是,我拥有了“出名的15分钟”。

虽然我俩在法律上是平等的,但我身上的某个变量比你的变量更稀缺,我就人为制造出了不平等。

这招屡试不爽,从安迪·沃霍尔指出这一点,到现在半个世纪过去了,人们仍然乐在其中。

而且愈演愈烈。

安迪·沃霍尔首次登上《TIME》杂志,1962年5月11日。马特和佩佩一切都源自于2005年的一天。你转过去,屁股对着我,弯下腰,对,就这样别动。

马特对女朋友阿雅娜说。

别误会,马特是一个漫画家。

他当时正在画一个场景:一个人撒尿的时候,非要把内裤外裤都脱到脚踝。这个动作很难画,于是让女朋友客串一下模特。。。

他画的漫画名叫《男孩俱乐部》(Boy's Club),里面的主角是四个慵懒无所事事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长着青蛙头,满脸睿智,它叫佩佩(Pepe)。

佩佩的形象来自于马特的表哥大卫。

当年大卫就是这样脱裤子撒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年少的马特站在厕所门外目睹了这一切,惊为天人。他心里突然流过一种“卧槽,为什么很爽”的感觉。。。

于是在后来的漫画故事里,他就以表哥为原型,让佩佩说出了那句话:Feels good man!

很快,《男孩俱乐部》的故事在网上一炮而红。

但接下来的故事,就开始出乎马特的意料。

有人在网上发自己的健身打卡照,配上文字“Feels good man”,然后有人做了各种表情包,也配了“Feels good man”。

甚至有沙雕主播编了一首《Feels good 之歌》。

渐渐人们发现,佩佩这个青蛙,屌丝的长相,路人的气质,一无所长但游戏人间的性格,恰像是屏幕暗下来那一瞬间,里面反射的自己。

一眨眼的功夫,人们开始给佩佩穿上各种衣服,变成各种职业,然后是各种崩坏的表情,极端的情绪。

当然,现在我们知道,这就是一个标准的梗图流行过程。

如果询问坐在一边的“顾问”,安迪·沃霍尔先生,他一定会挑挑眉毛——这没啥新鲜的,仍然是在重复的主体上叠加变量。

于是,你可以这样理解:

虽然安迪·沃霍尔早在1987年就已去世,但互联网的存在,让无数无名创作者组成了一个“分布式的安迪·沃霍尔”。

这个安迪·沃霍尔更加坚韧,甚至是永生的。

克里斯托弗·普尔

2003年,14岁的克里斯托弗·普尔在自家地下室里创办了匿名贴图社区 4chan。

最初,4chan 只有一个版块,中二少年在这里贴日漫。

但很快,“自由的气息”就弥漫开来。由于匿名性和不存档,人们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吸引了梗图高手和沙雕网友,这里就像一片海湾的海水逐渐沸腾。

4chan 快速爆火的时间点,正好和佩佩出圈的时间点重合,于是,佩佩自然而然成为 4chan 网友的创作素材。

大家遇到有意思的梗图都会保存,然后找到合适的机会自己用。

存下一张图,只需点两下鼠标,这比你去麦当劳点一个汉堡,上网买一双袜子还简单。

背后的事实是:互联网时代,复制一个东西的成本比工业时代更低,低到几乎为零。

这就导致了一个严重问题:一张图,你也用,我也用。用的人越多,它就越烂大街,迅速贬值。

这让梗图的作者觉得不舒服——因为图火了,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也让最早用这张梗图的人觉得没意思——因为他发现了金矿,但他们自己也没出名。

那,这么说的话。。。有没有可能让一个梗图也具有稀缺性?像 AJ 鞋一样,人为赋予它稀缺性也好。

大聪明们决定试一试。

很快,就有佩佩梗图的作者为了防止被“盗图”,在图片上加了大水印:“稀有佩佩,不许保存”。

这种“稀有佩佩”被发在了 /r9k/ 板块里。

多说一句, /r9k/ 本来就是 4chan 里鼓励原创的板块,它的规矩是这样的:在这里,你必须发原创的东西。但凡有人在这里发过一句话,你再重复说一次,就会被禁言一段时间作为惩罚。

系统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原创的呢?

你看这个板块的名字,r9k,其实就是“机器人去重脚本” Robot9000 的缩写。

r9k 的版规

这个脚本是漫画作家兼程序员兰德尔·门罗写的。

当时,门罗受够了网上人们各种复制、灌水,把不是自己的话粘来粘去,于是他想要构建一个“乌托邦”——如果在一个世界里,一旦有人说过一句话,其他人就再也不能说这句话,会怎么样?

于是就有了 Robot9000 脚本。

说回“稀有佩佩”。

/r9k/ 板块的胡逼网友立刻觉得,对啊,知识产权得保护啊!于是,大家纷纷支持稀有佩佩的作者不要再把原图发上来了,想用稀有佩佩装逼,得花钱买。

我得提醒你注意:这个时候,佩佩已经和它的原创者马特完全无关了。马特可以喜欢网友创造的佩佩,也可以不喜欢,但因为马特不混 4chan,所以没人在乎他的意见。

4chan 是一个封闭宇宙——宇宙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影响宇宙之内的历史。

很快,二手网站 ebay 上就有作者开始卖自己的佩佩,稀有的,不带水印的。

而且还真有人买,因为买了就是 4chan 上最靓的崽。。。

那时候,有一个轰动事件。

有人打包了1200个稀有佩佩在ebay 上拍卖,价格最终被哄抬到了5w美元。

狗屁图片,就这样和钱扯上了关系。

而且大家都觉得有理有据,起码 4chan 网友深信不疑。

乔 · 鲁尼

乔 · 鲁尼是一个码农,2016年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P2P网站 Counterparty 开发数字钱包。

那天,在 Counterparty 的 Telegram 群里,突然有人甩进来一张扑克牌一样的玩意儿,上面画着一个中本聪模样的稀有佩佩。

那哥们说:我做了一整副牌,都是稀有的佩佩,我正在网上卖,将来这副牌怎么着也得值几百万刀吧?

胡逼网友们纷纷附和:这太牛逼了,我想买。

然后,人们开始出价:1块一张,5块一张,10块一张。然后大家就纷纷滚去下单了。。。

鲁尼举着手机,楞了半天。

“那一瞬间,我都想自己去画稀有佩佩了。。。”他回忆。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比画佩佩更牛逼的主意——做一个能交易稀有佩佩的平台,顺便用自己的传统艺能做一套能存储稀有佩佩的“钱包系统”。

可是,这些佩佩即使做得再像纸牌,也毕竟只是图片,图片是可以被复制的。

那怎么让所有的人都认可某个人拥有对一张图片的所有权呢?

他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巧妙的方法——利用比特币的记账系统。

比特币的记账系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分布式账本,同一笔账目由全世界成千上万的节点来共同记录。也就是说,只要你有自己钱包的密码,里面的币,无论有多少,就肯定是你的,所有人都得认。

这样一来,就使得“做假账”成为了不可能。

而这个特性,被鲁尼用来做了“稀有佩佩钱包”。

简单来说,它的原理是这样的:

一张稀有佩佩卡绑定一个比特币钱包,只有它的主人拥有这个钱包的密码(也就是私钥)。如果你想把佩佩转移给另一个人,只需要把密码给他。

这种交易模式,竟然成立了。

而且,鲁尼做了一个有意思的设定:一个创作者要想给网站提交一张佩佩卡,必须向一个空地址发送一定的比特币,也就是说,等于把这些币烧掉了——鲁尼拿不到这些钱,别人也拿不到。

为啥要浪费钱呢?

这个道理,就像你加入黑帮时,得先拿一个人头做投名状。被杀的那个人躺不躺枪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一个“准入门槛”,防止有人打开画图软件,五秒钟画一个水货佩佩就拿来卖。

这个设定意义重大。

很快,就有很多创意不错画工精良的佩佩被挂上平台,一看就是出自有一定艺术修养的人——创作者开始认真对待这件事儿了。

再后来,网站后来还发展出了O2O模式——你买一张电子卡,我就送一张纸质卡。

但所有买家都知道:纸质卡其实一文不值,值钱的是那个存证在网上的图片。

故事讲到这,一切虽然看起来胡逼,但大家的动机只是有趣、赚钱和自由表达,总体上是善良的。

但自由主义就是这样,当无数自由叠加在一起,就会沉重到压垮地平线。

希拉里和特朗普

自由主义者在各个方面都是自由的,从 4chan 的留言上就能看出,他们大多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歧视女性,歧视黑人,自我中心。

4chan 里一些用户喜欢把自己称为“NEET”,也就是没上过学,没工作,没技能的三无人员。

你懂的,这类人是“键盘侠”的主力队伍。

4chan 上专门有一个板块叫“政治不正确”(Politically Incorrect),里面充满白人至上的言论。在他们眼里,黑人没爹只会抢劫,亚洲人抠门又邪恶,恨不得搞一堵墙把其他人都隔绝在漂亮国之外。

反正是匿名社区,不会暴露自己,也没有人因此惹上麻烦。

久而久之,这片潮湿的土壤孕育了一种蠕虫一般的右翼网络思潮,这就是另类右翼(Alt-Right)。

2016年,正好赶上美国大选。另类右翼一看,特朗普的竞选口号就是在边界建一堵墙,这妥妥的是自己人啊,特朗普没准儿还是潜水的 4chan 网友呢!

于是,另类右翼们把佩佩做成了特朗普的样子,鼓励大家把票投给特朗普。

无辜的佩佩突然就从表情包变成了一种政治符号。

故事的高潮,发生在2016年8月25日,希拉里竞选演讲的现场,她正在认真批判右翼思潮,人群中,却有一个声音大声喊出了:佩佩!

这个大多数人不明就里的一嗓子,被另类右翼视为战歌。

那之后,莫名其妙出现的佩佩表情包,就变得越来越恐怖。

有人把佩佩变成3K党,有人把纳粹的标志贴到佩佩身上,有人让佩佩举起十字军东征的旗帜。

甚至有人从古埃及的石画上找到了一个名叫“凯克”的蛙头人身像,然后说这TM就是古埃及人给我们的天启,我们的神就是凯克。

4chan 上随即有人认真起哄:我们这群人应该考虑找一个厉害的律师,帮助我们建立一个“自由”的白人国度——凯克斯坦。

最抓狂的,就是佩佩的作者马特。

你想想看,本来佩佩就是一个把裤子拉下来撒尿的精神小伙儿,现在却被利用变成了仇恨的狂魔。

他忍无可忍,决定起诉这些公开把佩佩和政治扯上关系的人。

但这无济于事。

后来,他只能亲自出来给佩佩的故事写续集——佩佩因为种族歧视而死,大家为他举行了葬礼。

但这仍然无济于事。

因为从佩佩登上互联网的那一天,它就已经被“分布式安迪沃霍尔”抓在手上,甚至没有一个单独的人能够决定佩佩的走向。

有人觉得佩佩成功,有人觉得佩佩失败,它的人设被各色油漆涂抹,变得无比复杂。

但在区块链领域,佩佩无疑成了一个光芒四射的“先行者”,它探明了区块链艺术品的“安全区”和“雷区”。

事实上,关于佩佩,也有很多温暖人心的创作。沃特金森和霍尔2017年春天,鲁尼还在打理他蒸蒸日上的“稀有佩佩”网站。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网线对面,有另一个技术宅正在和他隔空对望。

这哥们就是霍尔。

霍尔和他的好基友沃特金森都毕业于多伦多大学计算机系,1999年,他们来到纽约,成为纽飘。他俩都喜欢用计算机搞一些幺蛾子的事情,臭味相投,于是组成了一个幺蛾子组合——幼虫实验室(Larva Lab)。

最近几年,他俩一直在磨炼一个奇怪的艺能:用计算机算法生成头像。

比如,2011年的时候,他们就发布了一个 App,可以为你生成一个长得像安卓机器人的头像。就像下面这样。

右边是霍尔,左边是沃特金森。

2017年的时候,他们生成头像的艺能已经炉火纯青,选取了一个朋克的主题,做出了一个“头像生成引擎”。

正好这对基友在聊天的时候,聊到沃特金森的小侄女正在疯狂收集洋娃娃,他俩于是想起,自己小时候不也收藏棒球卡还有万智牌么。(和中国男生收集水浒卡是一个意思)

看来,收藏癖真是全人类穿越时间和空间的共同特质啊。。。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限量生产出一些头像,比如生产1w个,然后让大家收藏呢?”霍尔说。

于是,他才上网搜集信息,看到了稀有佩佩网站。

但稀有佩佩有个问题:它使用的是比特币网络。而比特币网络在设计的时候,只能用于比特币记账,记不了别的东西。所以鲁尼在设计的时候,只能在比特币账本上外挂一个“佩佩钱包”。

但“佩佩钱包”四舍五入又是受鲁尼控制的,不太公开透明。

有没有一种网络,既公开透明,又能记录更复杂的账本呢?

他俩立刻想到了当时刚开始火爆的以太坊链(ETH)。

以太坊链和比特币链有很多区别,这里我们只挑最重要的一点来说。

这就是支持“非同质化代币”。

你可以把比特币想象成一张张的美元,美元就是美元,我的美元和你的美元都是美元,如果我用一张100美元换了你的一张100美元,那和没换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比特币是同质化的。

但在以太坊上,我可以创造出一种奇怪的美元,就像是在每一张百元美钞上都画了不同的画,这样大家拿到的美钞就不是同质化的。比如我的100美元上画了黄皮电耗子,你的100元美钞上画了蒜头王八。

这时候,我要用皮卡丘100美元换你的可达鸭100美元,你就要考虑一下了,你可能更喜欢蒜头王八,不喜欢电耗子,那么你就不一定愿意换。

这个“非同质化代币”,简称就叫 NFT(Non-Fungible Token)。

这样一来,整个技术流程就在幼虫实验室这两个技术宅的脑袋里跑通了。

1、他们先用“生成引擎”生成1w个精美的像素风头像,取名为 Cryptopunks(加密朋克)。

2、然后把每个头像都进行一次密码运算,浓缩成一个64位的密码。

3、把每个密码作为一个 NFT,写入以太坊账本。

他们决定,把这些 NFT 头像免费送给大家。

你没看错,是免费的。

忙活了半天,免费送给大家,他们有啥好处呢?

其实,他们藏了一手:只送出去9000个头像,还有1000个,留在了自己手里。

霍尔和沃特金森各自使用的头像。

2017年6月9日,幼虫实验室发了推特,宣布了这个好消息,然后坐在屋里坐等蜂拥而至的人们。

然而,五天过去了,门可罗雀,只有一些零星的人来领走了几百个。。。

Cryptopunks 和佩佩不一样,虽然各个都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但是拿出去没人认识。

我拿一个没人知道的东西出去,怎么装逼?

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虽说是免费领,但领一次还得掏折合11美分的以太坊手续费。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只有真心觉得这些头像好看,又烧包到愿意花几毛钱的人,才会去申领这些可疑的朋克头像。

当然,即便选,他们也会先选最稀有的头像,比如“外星人”(9个)和“猿猴”(24个),在最初五天就被领完了。

这些围观群众里,有一个身影驻足良久,他就是杰森·阿布鲁泽。

杰森·阿布鲁泽当时是科技网站 Mashable 的一位记者。

他采访了霍尔,写了一篇文章详细分析了 Cryptopunks,名叫《这个基于以太坊的项目,也许会改变我们对数字艺术的认知》。

当人们的生活向线上迁徙,地位的象征也必然会随之而来。

他说。

这篇文章在6月19日发布。

24小时之内,所有剩下的头像被一扫而空。有个哥们,一个人就抢了758个头像。

安妮 · 布拉塞格德尔

其实,更多人在2017年还没有注意到加密朋克(Cryptopunks ),但很多人都听说了“加密猫”(Cryptokitties)。

加密猫是2017年10月19日上线的测试版,比加密朋克晚小半年,但加密猫显然比加密朋克更出圈。

这是因为,加密猫的创作团队 Dapper Lab 加入了很多游戏元素,比如两只猫可以混合基因,生出小猫。

但这个性质既是优势,也是劣势。一旦强调“策略”,加密猫就被归类为游戏,而不是收藏品。

游戏最终会进入游戏圈子,而收藏品最终会进入收藏圈子。

如果回望历史,当时正在加密货币的牛市。

2018年初,比特币刚刚触及了当时的历史新高,而在纽约,一场“史诗级会面”也同时发生。

在1月13日举行的“稀有数字艺术节”上,Cryptopunks 的创始人霍尔、Cryptokitties 的产品策划马克、稀有佩佩钱包的创始人鲁尼聚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 NFT 大神的会师。

在那次活动上,一个稀有佩佩被拍卖到了3.9w美元。

就是下面这个,Homer pepe。

Homer(荷马)是动画片辛普森一家里的形象。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张图这么值钱,是因为它是一个“错版”,把 minute 写成了 mintue。(WTF。。。)

这场聚会,台下坐着一位女士,手里举着她的照相机。

这不是一位普通的女士,她是佳士得拍卖行的摄影专家安妮 · 布拉塞格德尔。

听完这群人的演讲,她迫不及待地约了幼虫实验室的两个技术宅聊人生。

作为一个摄影师,安妮一直被一个 Bug 困扰:

一个摄影师的作品,只有在死后才会值钱。因为你活着的时候,随时都会拍出新的作品。你的作品越多,就越不值钱。只有确定你死透了,收藏者才愿意为你生前作品付高价。但此时,你已经享受不到这些钱了。

看到 Cryptopunks,安妮一下子顿悟了。

原来可以通过区块链的技术手段,用密码学保证一个艺术品的稀缺性:

一旦艺术品上链,就被巨大的计算力保护起来。就算是幼虫实验室的两位技术宅本人也没办法改动任何一个像素。

她赶紧指了条明路:你们的艺术品要想影响更广泛的大众,必须去画廊和拍卖行。

于是,霍尔和沃特金森开始参加艺术论坛,认识了很多画廊老板。

第一站,就是去苏黎世的一家画廊碰碰运气。

为了适应土豪们的品味,他们决定把数字艺术的展现方式“降级”成传统艺术——选了12张头像打印出来,装裱得富丽堂皇,再把对应的以太坊钱包的密码打印到一张纸上塞进信奉,用中世纪风格的蜡封好。

在开展前几天,画廊老板请沃特金森和一些金融界的土豪吃了顿饭,结果一顿饭吃下来,这12个 NFT 已经快卖光了。

沃特金森赶紧飞回纽约,又打印了12个新的 NFT,也被一扫而空。

一切看上去都很光鲜。

但是,仅有圈外土豪们加持的数字艺术梦想,终归是一场郁金香泡沫。

这群人如火如荼地奔忙,并未来得及察觉,加密货币的寒冬已经不期而至。所有 NFT 的价格一落千丈,连 Cryptopunks 也变得无人问津。

如一场野火扫过,满眼望去只有灰烬。

不过,就在这场大火之前,美国的某个角落曾发生一件小事。

克莱尔

2017年,00后女艺术家“克莱尔”和密码专家“703先生”在网上萍水相逢。

克莱尔是网名,703先生也是网名。

但他俩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加密艺术品一定有光明的未来。

当时,703先生送了克莱尔三个 Cryptopunks 的头像,并且让克莱尔发誓,无论将来这三个头像有多值钱,她也不许卖。因为这种艺术品是应该放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里的。。。

703先生为啥这么大方,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送上这样的大礼呢?

因为,703先生就是我们之前提到的,抢到了758个 Cryptopunks 头像的那个人。抢完之后,他连送带卖,散出去55个头像(包括给克莱尔的三个),还剩703个,于是才自称“703先生”。

但克莱尔显然没有703先生那么强的信念。

2018年,看到所有 NFT 头像的价值跌去了90%,克莱尔照照镜子,自己仍然是那个患有抑郁症的身体孱弱的落魄艺术家,连下一顿饭钱在哪都不知道。

她退了各种 NFT 群,没再和“703先生”说过话,买了一个二手 iPad,又花10美元买了一个画图软件,开始搞一些涂鸦,试着赚点钱。

她忙于生计,根本没工夫回头看。

无人注视的灰烬之下,正悄悄生出新芽。

如果把镜头往前倒,就在克莱尔和703先生认识的2017年,一个名叫 Opensea 的网站悄然成立。它的创立者是亚历克斯 · 阿塔拉和德文 · 芬泽。

和那些单打独斗的代码英雄不同,Opensea 在成立之初就开始拉融资,用正规公司的方式成长。

2018年,Opensea 拿到了科技创业教父保罗·格雷厄姆旗下加速器 y Combinator 的12w美元投资。靠着资本的力量,愣是咬牙熬过了寒冬。

2021年,四年一度的加密世界热潮卷土重来,Opensea 狂揽10亿美金融资,瞬间从嫩芽长成参天大树。

这一次,NFT 世界不用再看拍卖行和画廊里那些土豪们的脸色,它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原生 NFT 交易市场。

Cryptopunks 的头像也顺理成章成为了 Opensea 上的抢手货。

直到这个时候,潦倒的克莱尔才想起来,她自己手里还有3个 NFT 头像。

她选了自己最喜欢的#1629,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儿,换成了推特头像。

就凭这个头像,她的推特一个月涨粉1000人。蜂拥而至的粉丝带来的不仅有人气,还有真实的购买力。

克莱尔把自己的作品放在 Opensea 上出售,真的有人下单,卖掉了好几幅画,赚了价值6000多美元的ETH。其中一位买家就是703先生。

一个名叫贾斯汀 · 阿弗萨诺(Justin Aversano)的摄影师联系到了克莱尔,问她可不可以借用一下#1629头像,他有机会把这个头像放到纽约街头的电子展板上。

克莱尔赶紧答应了。

2021年5月,#1629果然出现在了纽约艺术博物馆附近的一个电子屏幕上。

703先生的预言好像成真了——虽然还没放到现代艺术博物馆里面,但是就差三个路口。。。

克莱尔感觉心中翻涌,她想亲眼去看一看。

从她家的小镇开车到纽约,要三天三夜。她把一个床垫塞进自己后座,发动汽车。到了晚上,她就找一家沃尔玛的停车场停好车,睡在里面,早晨去沃尔玛上个厕所,再接着开。

就这样,2021年6月5日,她终于来到了这个让人眩晕的国际大都市。

她停好车,快步走到高大的电子屏幕前,那个粉色头发、戴着黑帽子的像素女孩,就这样安坐在屏幕后面,斜眼望着世界,一言不发。

这很他妈的朋克。

克莱尔从包里翻出一张软纸片,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旁边郑重地画了一朵小花,和她推特网名后面的花一模一样,举到面前,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她把这张图片贴到推特上,配上一句话:在车里睡了好几天才到这,值了。

在推特网友的惊诧和祝福中,她专门绕道到盛产海鲜的美国版大连——康涅狄格洲海岸,送给自己一顿丰盛的龙虾卷。

但克莱尔并未遵守她对703先生的承诺。

2021年夏天,她妈妈住院,需要手术。为了陪床,她要在医院附近租一间房,于是她卖掉了两个 Cryptopunks 头像,一个6.8w美元,一个1.8w美元。

她手里只剩下了#1629。

犹豫了很久,她买了一顶粉红色的假发。很难说是#1629成了她,还是她成了#1629。

NFT 只是一张虚幻的图片。但在克莱尔的生命里,这张“虚幻的图片”却用奇异的方式陪伴了她的岁月。在波澜不惊的人生里,她拥有属于自己的英雄时刻。

没什么比这更真实了。

Pak

最早申领 Cryptopunks 的人中,还有一位叫做埃里克 · 卡尔德隆(Erick Calderon)的人。

他是一个商人,兼业余艺术家。

在 NFT 大火之后,他也创办了自己的 NFT 网站 ArtBlock。

他的网站很有趣,里面所有的艺术家都不能自己来画作品,而必须使用像 Cryptopunks 一样的自动艺术生成技术。

所以,ArtBlock 上的艺术作品都带有抽象的风格。

比如下面这个,名叫 Ringers,来自艺术家德米特里(Dmitri Cherniak)。

Ringers 系列 NFT(总共1000幅)

2021年,Ringers 生成的一幅作品,拍出了580万美元,人们管这幅画叫《鹅》。

钱已经给不了德米特里什么特别的感觉了。2022年,他决定做一件更行为艺术的事情。1月份的每一天,他都会用 Ringers 生成一幅作品,然后随机发送到一个以太坊钱包里。

当然,很可能这个钱包根本没人用,或者,即便有人用,它的主人也注意不到这个天上掉的馅饼。

但德米特里就想这么做,他在推特上写道:“把它看作是对出生、生命和死亡的庆祝。”

其实,这一招还有另一个人玩过。

毕加索就曾经故意把自己的画作“忘”在公交车上。

在 ArtBlock 上还有另外的明星艺术项目,比如安娜·卡雷拉斯的 Trossets。

Trossets(总共1000幅)

比如 Ento 的 Heavenly Bodies。

Heavenly Bodies(总共400幅)

当然,这场 NFT 运动的明星,幼虫实验室的两个技术宅更不可能闲着,他们推出了新的3D风格的 NFT,名叫 Meebits。

3D 风格,其实昭示了他们进军元宇宙与的野心。

在网页时代,一个人的头像就是一张图片,但是在元宇宙里,一个人的形象就是立体的,要有头有脸有屁股,要像七度空间一样能做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运动。

所以,Cryptopunks 是像素风(Pixel),Meebits 就是体素风(Voxel)。二者一脉相承。

不过,如今来看,以上这些故事,都只能算是 NFT 世界里的序章。

任何一个领域,都会经历一个“先驱”让位于“大神”的历史瞬间。

这片幽蓝的深海里,真正的鲸鱼开始慢慢浮现。

2021年3月11日,佳士得拍卖行拍出了一个 NFT,这就是插画艺术家 Beeple 的作品《每一天:前5000天》(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

和其他电子算法生成的艺术品不同, Beeple 算是劳模了,他从2007年五一劳动节那天,就开始坚持每天画一幅画,到了2021年,终于凑够了5000幅作品。

他把这5000幅画拼成一幅。

这幅画卖出了6930万美元。

这个数字妥妥打破了 NFT 历史上最贵作品的历史记录。而且,既然说了是“前5000天”,那后面肯定还有“中5000天”、“后5000天”之类,那大概是2035年左右的事情了。

但真正可怕的是, Beeple 创造的纪录甚至没有保持一年。

2021年12月2日,互联网的一个神秘角落,开始了一场为期48小时的售卖。

卖的东西,名叫 mass。

在这48小时内,你可以随便买多少,但过了截止时间,世界上就只有这么多 mass 了。

而根据每个人拥有的 mass 数量,区块链上的系统会实时给你生成一块物质,这就是你的 NFT。

mass 越多,你的物质就越大。

有趣的玩法在于,mass 可以交易。如果你有10个mass,我有20个,我把你的买来,我就有了30个,与此同时,我的 NFT 也就变大了。

随着 mass 在不同人手中传递,这个空间里的物质就会开始运动、碰撞。就像我们的宇宙,没人能精准预言这些星体们将会如何演化、融合。

可以说,这是一个动态变化的 NFT,也是一场行为艺术。

这场艺术的名字就叫 The Merge——融合。

那场拍卖,一共有28983个买家买下了 mass,总金额折合9180美元。

这个数字意义重大,不仅因为它再次刷新了 NFT 的最高价格,而且还创造了另一个历史记录:在世的艺术家公开拍卖艺术品的最高价。

之前的最高纪录是9110万美元,由杰夫 · 昆斯1986年的雕塑“兔子”在2019年创造。

这仿佛一场宣言:

数字艺术的珠穆朗玛峰,已经超过了实体艺术。

而更有趣的是,The Merge 背后名为 Pak 的艺术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长相,是男是女。

甚至都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

但他的创造力却是被公认的。(我们姑且认为是“他”吧)

早在2021年3月,初出茅庐的 Pak 就被苏富比拍卖行注意到,他的两幅作品《像素》(The Pixel) 、《转变》(The Switch),分别拍出了136w美元和140w美元。

这不是一张没有加载出来的图片,这就是《The Pixel》。

2021年9月30日,他开发出了第一款社会实验游戏《失落的诗人》。

游戏中,65536个 AI 生成的诗人头像总计卖出了7000万美元。

说回 The Merge。

2021年12月4日,Pak 宣布上线了一个神秘的网站——mass.black。

这个网站目前只有一个首页,而它背后显然隐藏着 Pak 并未透露的 The Merge 更深层的玩法。而从这里看,那场拍卖似乎只是一个更宏大的项目的开端。

由此,Pak 逐渐封神,他被称为“NFT 世界里的中本聪”。

Pak 在推特上有33w粉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的关注并不是盲目的,因为正如 Pak 所说,他想证明 NFT 远远不是一张 jpeg 图片。

这是截止2022年2月,NFT 世界里成交价格最高的10个作品列表。

至少,The Merge 已经证明了,NFT 可以依靠程序、代码和哲学设计,创造出比传统艺术更广阔的可能性,触达到传统艺术无法触及的灵魂点位。

在 The Merge 所登陆的 NFT 网站 NiftyGateway 底部,写着这样一句话:

我们不会停歇,直到有10亿人收藏 NFT。

反叛者们

很多人激烈地质疑 NFT 究竟是不是艺术。

就像当年,人们质疑安迪·沃霍尔画的罐头是不是艺术一样。

质疑者的理由就是:这些作品并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美感”。

但是请注意,人类艺术的最高峰,从来不是靠纯粹的“美感”达成,而是靠它们身上所承载的批判性和质疑精神。

《蒙娜丽莎》之所以璀璨,是因为她用一双属于人类的温柔眼睛,藐视了中世纪的千年黑暗。

《星夜》之所以永恒,是因为怒放的枝条直抵苍穹背后,是一个手握画笔,试图凝聚勇气冲破苦难的灵魂。

当艺术开始向权力谄媚,它才不再是艺术。

由此来看,青蛙佩佩们纵然渺小,密码朋克的头像们虽然简陋,但他们却以一种分布式的方式,对时代进行观察,并试着与时代进行互动。

不爽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顾忌地对时代竖起中指——一根分布式的,不可追溯的,被技术保护的中指。

即便人如蝼蚁,但每个人都有回应时代的冲动,以此证明我们曾热烈或颓败地活过。

你讲过的每一个笑话,你发过的每一个表情,都是你生命的呈堂证供。人人都希望自己的生命存证与众不同,就像并排的罐头瓶里最出挑的那个。

于是,藉由代码,人们区隔出了一个个小宇宙,在这些宇宙里,梦想以 NFT 的形式标价,任君采撷。

至少在自己的小宇宙里,你我都有机会做15分钟的英雄梦。

这恐怕是机器如山堆垒、代码如潮奔涌的时代,能馈赠给它的子民们最好的东西。